几年里,粗粗看了一些关于上海楼市多还是空的争辩,觉得自己目前还能安坐的幸运,在于自己在不太早也不太晚的时候,刻骨体会到一个简单的道理:无论跌还是涨,对绝大多数平凡忙碌的你我而言,都只是生活里无法不接受的一个现实,因为我们无论黯淡或者光彩,都只不过是,楼市中的一粒沙子
九九年来上海的时候,是来应考,住在北边很简陋的地方,价格是250元。说真的,那时候没有什么怨言。不仅住的极端简陋(无厨卫),包括挤公共汽车,包括没有朋友,包括不知道未来在哪里,这些都自然地承受了。因为这个城市有那么多东西是自己确实喜欢着的,来上海是自己的选择。当时看上海的一句宣传标语:我能为上海做点什么,心里是很平和又很莫名的自信。这种心态的好,在于内心一个模糊又坚定的信念,无论现在如何漂泊,将来我是要和我的孩子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,目标是生活,不是其他的任何。
对于房子的企图,很久是没有提上日程的。初次对于房子的憧憬很朦胧,那时开始在虹口兼职,挣一点钱,天天骑车经过曲阳路到四平路,觉得那一片的房子很漂亮,有一点憧憬自己也在阔大的临街高层阳台上晒被子,饭厅里有母亲和孩子的笑声。一个远离内地家庭的女人,还年轻,为了一张上海的入场券在复旦读文凭,也兼一点职,足够有宿舍安身时候的开销,但是,房子是如此奢华的梦想,是所有力量透支孤独的未来。后来,一直我都不知道虹口曲阳路四平路一带的房价,因为,没有真的停下来,在路边任何一家中介的招贴上看过。
后来,先生来了上海读博,全职;再后来,家里人都来了上海,租在闵行宽敞但是简陋徒有四壁的房子里,每个人都在艰难的适应上海的生活。我来上海要相对早一点,看着大家从内地舒适的生活里被我拽出来,在上海的那种迷失和迷茫,我内心是很歉意的,而最大的歉意,还是面对母亲和女儿,不能给她们踏实舒适的居所。
那时候,开销开始刚性的大起来,读MBA过了最初的热情阶段后,就业成了现实的问题。一算再算,全职读了一个学期的书,修了3个专业的课程,在宿舍里看书到1点2点,每周花6个小时往返回家陪陪家里人。对未来就业缺乏信心,以及读书本身的愉快,让那段时间十分憧憬再拿一个博士学位。但是,房子就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剑,在每一个场景切实提醒着未来的现金流安排。
房子!母亲收拾没有装修的房间是很累的;
房子!孩子在这里患上了哮喘;
房子!从我兼职的陆家嘴往返,每一天是4个半小时。
不能持续地耗损健康的让一个家庭长此的漂泊。
身体越来越疲惫,心灵兀自想高飞,但房子又成为了现实环绕的一个回顾。
一直保留一张2001年的楼盘广告,七莘路疏影路,6楼的5楼,80平,2房朝南,降价14.99万,再次降价13.99万。这是我在上海切实想过要买,提出来要买的第一套房子。是尾盘,房市回暖后开发商想回收资金的尾房/样板房。想买的理由很简单,当时已经学过财务管理的课程,8成贷款我一个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之外负担起来了,交通尚可,未来换房后租金还贷有余,无论如何是合理的决策。但是先生否定了,未来不确定,理由也很充分,反驳了几次,累了,另外骨子里觉得买房不是一个人该做的决策,就搁置了,留下一张越来越发黄的报纸,在以后的岁月里,留下孤独的证据。
后来是2002年,课程少了,实际上在陆家嘴就是做全职了,没有户籍没有毕业,薪水还是少的,但是生活也还是宽裕了一些。周末一家人出去玩玩,公园里,上海周边的名胜,儿童游乐的地方,生活费也给得相对宽裕了,周末自己其实就想睡觉的,看着家里人开心,也觉得先生不买房子也有他的道理。当时很朴素的一个想法,觉得一个人将来挣生活费,一个人养房,总不至于有问题。如果再能宽裕一些,就可以再园读书的梦了,生活仿佛是渐渐园起的梦想,而周身的疲劳和委屈,也似乎确信是暂时的将要拂落的尘埃。
当时也上网看房子,觉得涨了很多。目标就是50万,买100-120平,安静的小区,社区老人祥和可以跟母亲做伴,女儿上学不需要坐车,自己上班不要4-5个小时那么累的,简单装修过的安居。
再以后,知道先生毕业无望要延期的时候,所有心理平衡完全打破。女儿到了7岁时要入学的,户口,房子,是责任意义的倒计时,化作确实的目标,就是我的收入,恐怕必须要负担生活和房贷两副担子。一关心房价,一算账,几尽绝望。抱怨之后,只能按照目标分解之后得出的现金流目标,和领导要价,向社会求职。
没有心理预期的负担,导致了家庭无数的矛盾,而房子,又是一切矛盾的集大成者。先生是反对买房的,理由是看跌,是不知道未来会如何,是无数借口。我目睹上海房价的上涨若干,很冷血很强硬的讲,我们就是房价的接受者,固执已经让我们越来越买不起房,晚一年毕业,损失薪水10万,房价20万!今年不买楼,明年只能跳楼!
争执当中,还是看了一些房源,也拖延过了很久。
对一个从心底里不愿留在上海的男人,和一个立誓要生活在上海的女人,争执是没有结果的。
对一个在市郊的学校里悠闲过了2年的男人,和一个在上海时时刻刻恨不能透支自己的女人,争执是没有依据的。
对一个把来上海当作自由意志扭曲的男人,和一个把来上海当作自由意志张扬的女人,争执是没有前提的。
我明白了,我坚持的那些目标,有了孤僻的味道。
插曲一下:
关于房子,我看过2处很感人的场面。
一处,是电影“张大民的幸福生活”里面,张大民到大桥上去找喝醉的二民,二民说,哥,你看对面那些楼,那么多房子,得摆下多少张双人床!
另一处,是“假装没感觉”里面,吕丽萍的前夫说,要不你搬回来得了,你不就是为了要一张床吗?然后的镜头里,女儿骑车追赶到她,流着泪说,我不许你为了房子去和他复婚。
虽然困难一些,但是教育程度的关系,从来没有象2处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穷途末路过,但是在屏幕之前,这2处场景是令我落泪的。以房子为标的物而萌生的憧憬,犹疑,绝望等等情绪,是普遍存在的,不管因此消成还是抗争,是空军还是多军。
压力最终消弭了良好的心态,涨了工资,换了行业,换了工作性质,甚至最终离开了上海(暂时)。
为房子而生的支出,我要一再强调,对每一个家庭而言,绝不仅仅是钱。
但是和大家想的不同,如果一定要选择是多军还是空军的话,我其实是做多的,而且是套利。
第一套房,2003年,6900,115平,能借的都借了,能贷的都贷了。那时已经在金融行业了,忙,新入行,根本没时间看房子。出差外地的时候,妹妹一个电话过来,就让她垫了定金了。回沪后努力游说,决不妥协,很蛮横的,掏空了家里人,又赶着转了户口,准备漫长的还贷征途。
当时的考虑,5年里,如果(强调如果,我对涨跌一直不能预测)上涨继续,内环过10000,则因为房型的落伍不可抗拒,能与新盘抗衡的,就是环境具有稀缺性的老盘。加上环境房型面积采光装修各种议价,预计6900的房子能到13000,考虑流动性150万,处置之后,可以在非中心区域换大没有压力,等于套利。
若处于下跌中也可以做同样的置换,只要差价拉开,仍然是套利的思路。
忘了说当时房子整体迈过了7000的坎,很多旧房都是这个价,中远的2湾1弄价格比较谦虚,我的房靠河,对面公园将建,而2湾1弄的劣势,时间越洗必然越淡的。
这一套,家里老人小孩是满意的,尤其小孩极其自豪,喜欢在自己房间的大落地弧窗前一边看东方明珠一边满足;喜欢带亲戚到梦清园看蝴蝶泉的喷雾,咧嘴傻乐;喜欢配套有空中花园的私立学校。
但是,年底的时候,有人真愿意出价150万的时候,我决定把这套房卖掉。小孩很难过,放假前在学校里告诉老师房子卖了要转学的时候,哭了;在老家发短信给我们:我不想卖房子。
真的,谁又愿意卖掉这样一件东西,如果它是你25-30岁年轻岁月几乎全部的物化目标,如果你为之付出,为很多自己原本不想为,忍自己原本不能忍。如果它就是你按照你想象中的样子,你买一块磁砖一个龙头的时候,是反复想过你的家人使用它的样子,是否方便,是否美观,是否舒适?
我在国内顶级的2家金融机构里,也做了2年多了,底子薄,工作并不从容。入这行最大的意义,在于了解了投资本身的一些规则。在贷款进入房产之后,房子就偏离了它实用的,温润的物化意义,更多具有金融品的属性,而上海的房地产,还要加上流动性溢价,地域歧视政策溢价等等。而zf利用房产这一工具,要拉动GDP,要转移税收等等,更多具有调控和分配的功能。
然而对于你我普通的居民,我们只不过要一处居所,安静,清洁,能让老人和孩子有散步和奔跑之所,让我们疲惫回家的时候,能一同融入欢乐和静谧,能于月色下回归,那于城市规则中久违的亲密和坚持。
我在北京,现场写的,努力快些。
卖房之后是买房。还了贷款和欠债之后,很理性的考量,觉得从大类资产配置上讲,不应该再买入上海的房产。但个人在北京漂泊了半年,居住环境在城里的确是欠佳的,先生不同意,也就没有坚持。在网上熬了几个通宵,看房源看傻了,离开上海半年,行情演变迅速,待我的房子目标价位达到时,宝山也开始涌现12000的房子,置换的梦想破灭,短期内,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简直就是灭顶之灾。
后来买的,110万,102平,送车位的二手房,东方路的海怡,老的国际公寓,物业贵,临街也有些吵。但比较之下,朝南,基本满足生活需要,配套学校不错,也应该相对抗跌。在2005年1季度能拿到这房子,已经是很不错了,虽然,我在上海买房子的意愿,已经完全和当年不能比了。
在北京我也在CBD附近挑了个安静的二手小公寓,65平,51万。
或者,改变的,还是心态。平时早出晚归,周末自己呆着,煮点粥,感觉自己真的很累了,那种执著坚持的态度,一定要怎样怎样的心态,仿佛从来不属于过我。
其实我对楼市的多空,一直没有什么兴趣研究。
现在的房市,风险不论,负担是很大的。房产税如果征收,负担还要加码。贷款利息,也是很让人气愤,国外鼓励安居的国家,贷款有到无息的。咱们一方面要为银行的存贷差作贡献;另一方面,农业税免了的,zf是想从城市“中产阶级”身上加倍要回的,早瞄准了房产税。
但是,在一个混乱的经济体中,考虑这些,意义也是不大的。战乱,金融风险导致的恶性通胀里,能给人一点安慰的,也还是不动产而已。最多,咱们把房子买小一点,分散一点,其它的,也就随它了。咱们的喜怒哀乐,在自己是全部,在所有整体的意义里,包括上海楼市的波动里,只是看不见的,或者被假装看不见的,沙尘。
其实关于这个贴子,我无意炫耀盈利或者苦难,在上海,多少人的财富or悲苦是难以言诉的。
我想说,房子,作为一种可转移物的价格,它的风险长久的存在,而且可规避的有限,纵然,静态的选择,和动态的调整,能抵御很大一部分。
但是,不管它涨还是跌,大还是小,作为家庭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,它的意义是不灭的,尤其是有老人和孩子的家庭,安居是生活不可回避的主题。长久的回避会蹉跎掉很多珍贵的东西。
我还想说,房子,它作为一个外在的压力,给了人性,给了家庭很大的考验,当责任不在是口边轻巧的一个词,当爱不再是盲目的憧憬,房子会摧毁很多,不管最终是崩塌,还是重建为更坚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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